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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脸色变得蜡黄

胳膊慢慢变细

整个人瘦了一圈

咳嗽折磨得他整夜睡不着

喉咙像个漏气的风箱

每一次呼吸

都要用尽全力

奶奶看着心疼

但也只能帮他抚背顺气

以前为了省电

老两口十点就要关灯

可现在

爷爷要整夜整夜的亮着光

奶奶知道他在害怕

怕一睁眼

再也见不到自己

所以就算她再困

也坚持守在爷爷身边

等爷爷睡着了再睡

但奶奶不知道

每次她一睡下

爷爷就会偷偷睁开眼

仔仔细细打量她的脸

虽然看了七八十年

却怎么都看不腻

只不过这一次

爷爷的目光里

藏了太多的眷恋和不舍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

走几步就要停下喘一会

就连洗澡

都只能靠奶奶帮忙

这天他突发奇想

想把掉下来的镜子挂上

可无论他怎么使劲

连一面镜子都抬不动了

没办法

奶奶只好把晚辈叫回家帮忙

镜子挂上了

但爷爷的心情却更加低落

骂自己老了不中用

时间就是这么残忍

当你垂垂老矣

自己都嫌自己是个累赘

这天

爷爷奶奶一大早起床

来到集市

他们是来给孩子们买睡衣的

奶奶走进服装店

 要了三套3岁的

 三套6岁的

本以为是买给孙辈的

但其实

这是买给他们亲生孩子的

原来

 爷爷奶奶曾生下12个孩子

可在那个战乱饥荒的年代

 有6个不幸夭折

 这6个孩子

成了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回到家

奶奶整理着睡衣

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她哭着说

多好看的衣服啊

他们生前一次都没穿过

要是孩子们活着的时候

给他们买来穿该多好

两人约定

无论谁先去见孩子

就把这些衣服带上

给孩子们穿

这是奶奶第一次

谈论起死亡

一转眼

就入了夏

 今天是奶奶90岁生日

晚辈们一大早从城里赶回来

为奶奶庆生

不仅做了一大桌饭菜

还准备了一个生日蛋糕

在大家的祝福下

爷爷奶奶一起吹灭了蜡烛

吃饭时

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可饭后

子女们却因爷爷生病

谁没有尽心照顾

大吵了起来

甚至当着两位老人的面

大打出手

看到这一幕

爷爷奶奶除了发出无力的怒吼

也只能默默流泪

他们不曾想

自己老了

反倒成了孩子们的负担

过了几天

是例行体检的日子

老两口穿着情侣装

来到医院检查

 奶奶虽然90了

但还是害怕打针

针头还没戳进去呢

就吓得连连喊疼

打完针

奶奶就埋怨起了爷爷

说自己受着苦呢

你就坐在一边

也不安慰安慰人家

爷爷笑呵呵的没说话

只是一直轻揉着

奶奶打过针的膝盖

回去的路上

爷爷扶在桥墩上

喘了好久好久

他的身体

已经撑不住了

仿佛是某种预兆

没过几天

家里养了很久的小狗

去世了

爷爷奶奶哭着

把狗狗埋在了家门口

看着爷爷的背影

奶奶心想

狗狗一定是预感到爷爷要走了

所以先去探探路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奶奶乞求上天

也让自己紧随其后吧

后来几天

下了好几场大雨

就在一个雨夜

爷爷的身子骨

终究熬不住了

病重的爷爷卧床不起

奶奶把孩子们都叫了回来

看着被病痛折磨的父亲

小女儿崩溃大哭

她哭着喊爸爸

快起来吃点药

吃了药好好活啊

听到这句话

奶奶泣不成声

她说去医院检查了

医生也无能为力

年纪到了吃药没用

只能在最后的日子

多陪陪他

大儿子打电话通知其他亲属

 有时间的

都回来见一面吧

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

儿女们这才意识到

分别的时间

已经这么近了

所有人都没做好准备

只有奶奶

开始默默准备这场生离死别

她把爷爷的衣服

按季节分好

拿到火炉旁

一一烧掉

她担心爷爷去了另一个世界

不好好照顾自己

分不清什么季节穿什么衣服

冻着热着怎么办

只有这样提前准备好

她才会安心

奶奶说

爷爷是替她引路去了

他们很快会见面的

传说人死后

会跨过一条江

到达对岸的冥府

那几天

山间总是下着小雨

虽然已经接受了死亡

可奶奶每天都会撑着伞

看着溢出来的江水

内心一遍遍的呼喊

亲爱的

不要跨过那条江

特别是当她看到

自己的爱人

被病痛折磨得瘦骨磷间

只剩一层皮的时候

她再也无法故作坚强

偷偷抹起了眼泪

几天后

爷爷已经无法进食了

医院下了最后通牒

只剩三个月的时间

奶奶回了趟家

收拾好爷爷的衣物

翻出麻布寿衣

洗净晾干后

就搬进了病房

这三个月

她一直守在爷爷身旁

有时候

奶奶会想

爷爷带她一起走该多好

他们手牵着手

互相换扶着

一起翻山越岭

到达那一头

邻居向他们挥手告别

他们也会回以微笑

后来

庭院的小椅子上

再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爷爷还是没能撑过这个冬天

奶奶踩着满地积雪

准备去送别爷爷

 时光好像回到了76年前

当初

他在大雪纷飞之时娶她进门

如今

她在白雪皑皑之际送他离去

横跨这两场雪之间的

 是76年时光里

那愈发浓厚的爱意

下葬这天

奶奶站在雪中

把孩子们的衣服

给爷爷烧了

要他见到孩子

就给他们穿上

奶奶在哭

向爷爷做最后的告别

 (即使没有我也要好好过）

 (要过的舒舒服服的呀  爷爷）

奶奶给爷爷堆了一个雪人

这样他就不会孤单了

她告诉爷爷

想她的时候一定要忍住

再次振作起来

当自己说想爷爷的时候，也会忍住

可怎么能忍住呢

一生相爱的人

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奶奶忍受着悲痛

说他要回家

只有一个转身

就又舍不得了

奶奶终于忍不住了

坐在冰雪中

在爱人的坟墓前

痛哭流涕